AKA猪大盗

世界上最快乐的人

篝火

孙如柏在皑皑白雪里胡子拉碴的,像跳进白猫里的煤堆。他伤了一只胳膊,被军医上了木棍捆紧了。只能拿一只手拿压缩饼干塞了满嘴,往下掉的屑也没法拾巴拾巴。

夜里是没有篝火的,等到下一波冲锋发起的时候,号角吹响,也许会看到太阳。

金灿灿的,像个大橘子。

孙如柏看到对面睡着的小萝卜头,脸圆圆的,黄黄的,也像个橘子,没由来扯着嘴角笑了笑。



今天晚上是大年三十,中国人总是喜欢过年的。过了年好啊,除旧迎新,苦的坏的都被赶跑了,人就有新的奔头。

四营的兄弟们都在这座山上,躺着的,站着的,搂着膝盖坐的,活的,死的,半死不活的,团团圆圆。

他们的眼神疲累到极点,又在这一天里,生机勃勃,透着亮,发着光。

他们有奔头。

满心蹿着一股劲儿。

都过年咯,把那群生儿子没腚眼的打到他奶奶的都不认识,一屁股踢回去。再回家去,种田、做买卖,存点小钱娶媳妇儿,看看二丫狗蛋,好好孝顺老娘。





孙如柏也有奔头。

他要打下这座山头,拿下这场仗。

从东三省到南沙,大江大河,大山大川,东南西北都是他的家。谁让他和牧歌回不了家,谁把他家给占了,就把人给打出去。

和他当初上山挑了寨子一个道理。

叫人骑在头顶上,他不干!

摸了摸压在胸口的那本书,孙如柏抿了抿唇,他在等待冲锋号吹响,这是最后的时刻了。




忽的,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橘子脸冻硬了。

孙如柏伸出手去探了探小橘子脸的鼻子。

没有动静。

他下意识轻轻地给这个小兵理了理帽子和外衣,尸体都是埋不了,带不走的。雪和风让这个小萝卜头像冰雕一样冻结,把青春定格在这里,谁也夺不去。

孙营长显得惶惑,又感到了麻木。

在一片沉寂中,他搓了搓手,站着,木木的。过了一会儿,才静静地坐到了小橘子脸的身边去。

他只是握紧了枪,在等。


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漫漫长夜都要过去了,孙如柏还在等,他等得几乎焦急。

可他依旧要等。

等到金光灿灿的太阳倚在他眼前,他就像一只大雁一样飞过去,扛着枪加入了冲锋的队伍。

在红日的衬托下,每个人像蚂蚁一般渺小,渺小又庞大,黑压压的蚂蚁铺平了白色,涌入了雪海,而这雪海又崩塌。如同一块巨大的墓碑,砸在地母的怀里,由风雪来雕刻这些无名的人。

他一路爬一路走,一路流着血。

等到血也不流了,孙如柏站在那颗大橘子面前,好似看见了什么。

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表情,热烈得如同一堆刚燃起的篝火,不太像是二十五岁的年纪。

倒像是十八岁的孙如柏,迎着他的父亲母亲和牧先生,奔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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